1986年的春天，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。彼时的我，叫李国强，刚满26岁，在县城的一家国营纺织厂当技术员。那个年代，26岁的男人还没有成家，在我们小县城里可以说是"大龄剩男"了。我站在纺织厂的车间里，看着机器有节奏地运转，耳边是纺织机的轰鸣声。这份工作我已经干了三年，虽然不算优越，但在当时也是个令人羡慕的"铁饭碗"。每月60多块钱的工资，在我们县城也算是中上水平了。可就是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，却没能让我在婚姻大事上有所突破。每次回家，我都能感受到父母期待的目光。我父亲李志明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，母亲张巧云则是村里小学的老师。他们总为我的婚事操心，生怕我真的成了"剩男"。那天下班回到家，母亲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跟前。"国强啊，"母亲压低了声音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，"娘给你相中了一个姑娘，听说人长得漂亮，又贤惠。你要不要去见见？"我有些不耐烦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。这已经不是母亲第一次这样说了。我放下手里的搪瓷缸，里面还有半杯刚泡的茶叶水："妈，我这不是忙着工作嘛，哪有时间去相亲啊。"母亲不依不饶，眼中闪过一丝焦急："哎呀，工作工作，你总不能一辈子就知道工作吧？你看看隔壁王家的小子，比你小两岁，孩子都会跑了。"我无奈地叹了口气，看着母亲略显苍老的面容，心里一阵愧疚。确实，在这个年代，我这个年纪还没成家，对父母来说是个不小的心理负担。"行吧行吧，那就去见见吧。"我勉强答应下来。母亲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，连忙去厨房准备晚饭，嘴里还念叨着："好好好，我这就给陈婶子回信，就说后天去。"就这样，在母亲的安排下，我踏上了人生中第一次相亲之旅。目的地是邻镇的陈家村，据说那里有对姐妹，都到了适婚年龄。第二天一大早，我就起床了。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，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。我特意穿上了那件藏蓝色的确良衬衫，那是去年刚买的，平时舍不得穿。母亲还给我抹了点发蜡，说是显得精神。坐在颠簸的公共汽车上，我心里忐忑不安。说实话，我从来没想过要通过相亲找对象。在我心里，总觉得那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。可是，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，我知道不能再任性下去了。车窗外，春天的田野一片生机勃勃。油菜花开得正艳，金黄的花海一望无际。我想起小时候，每到这个季节，我都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在油菜花地里捉迷藏。那时候，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，觉得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。可现在呢？我苦笑了一下，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那时的梦想。到了陈家村，远远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村口张望。看到我们，她连忙迎了上来。"这就是李家的小伙子吧？长得真俊！"中年妇女笑眯眯地说，上下打量着我，"我是陈家姐妹的婶子，叫我陈婶就行。"母亲笑着和陈婶寒暄，我则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。陈婶热情地把我们往村里带，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夸赞着她的两个侄女。"我家丽华啊，今年23了，在镇上的卫生院当护士。人长得水灵，性子也温柔。"陈婶说着，又压低声音，"还有个妹妹叫丽芳，比丽华小两岁，在村里的服装厂做工。"我心不在焉地听着，目光却被路边一个年轻姑娘吸引了。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，正在井边打水。阳光洒在她的身上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。她的动作很轻盈，提起水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童年时看过的戏台上的花旦。"那...那个姑娘是谁啊？"我鬼使神差地问道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陈婶顺着我的目光看去，笑着说："哎呀，那就是我家丽芳啊。丽芳，快过来，李家的小伙子来了！"丽芳听到喊声，抬起头来。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，我感觉心跳漏了半拍。她的眼神清澈明亮，像是早春时节刚解冻的山泉。她的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，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，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忐忑。就在这时，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。她比丽芳高一些，五官更为精致，但少了几分灵动。她的目光扫过我，然后很快移开，脸上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表情。"这是我家丽华，"陈婶介绍道，"丽华，快来见见李家的小伙子。"丽华礼貌地向我们点头致意，我却忍不住又看了丽芳一眼。丽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，低下头去，脸上飞起一抹红晕，那抹红晕像是早春时节盛开的桃花，让人心醉。进了屋，陈婶热情地张罗着沏茶倒水。丽华坐在我对面，时不时偷瞄我一眼。丽芳则站在一旁，安静地帮忙端茶送水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，那是陈婶泡的茶的味道。"国强啊，"母亲轻轻推了我一下，"你和丽华聊聊天呗。"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，正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丽华先开口了："李同志，听说你在纺织厂工作？那边待遇怎么样啊？"我如实回答："还行吧，每月工资60多，有时候还有奖金。不过工作挺辛苦的，经常要加班。"丽华点点头："那挺好的。我在卫生院工作，虽然忙了点，但也算是个铁饭碗。现在找个稳定工作不容易呢。"就这样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丽华确实如陈婶所说，温柔贤惠，而且很会照顾人。可不知为什么，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一旁的丽芳。每次我们的目光相遇，她都会迅速低下头，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一丝笑意。终于，在一个短暂的沉默后，我鼓起勇气问道："丽芳妹妹，你在服装厂工作，喜欢吗？"丽芳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她，愣了一下，然后轻声回答："还...还行吧。虽然工作辛苦，但能学到不少裁剪缝纫的技术。"我笑了："那挺好的啊。我记得小时候，我妈就喜欢给我缝衣服，穿起来特别舒服。"丽芳的眼睛亮了起来："是吗？我也很喜欢缝制衣服。有时候下班后，我会自己设计一些款式......"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，话题从服装设计到了生活琐事，再到各自的兴趣爱好。丽芳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时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，整个人都显得生动起来。她的声音很好听，像是清晨时分小溪的潺潺水声，让人心里觉得宁静。不知不觉，天色已晚。母亲和陈婶交换了一个眼神，然后说："时候不早了，我们该回去了。"临走时，我忍不住又看了丽芳一眼。她站在门口，向我们挥手告别，阳光洒在她的脸上，美得让人心醉。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也许相亲这件事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。回去的路上，母亲兴致勃勃地问我："国强，觉得丽华怎么样？"我心不在焉地回答："挺好的。"脑海里却浮现出丽芳的笑容。母亲似乎很满意："是啊，丽华条件不错，人也温柔。要我说，就定下来得了。"我没有应声，只是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。夕阳西下，天边的晚霞像是一幅美丽的水彩画。我在想，如果能和丽芳一起欣赏这样的落日，该有多好。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我总是想起那天的相亲。丽华确实很好，可是不知为什么，我的心里总是浮现出丽芳的身影。我开始变得心不在焉，连工作都差点出了错。一个星期后，母亲又来找我："国强啊，陈家那边来信了，问咱们的意思。你觉得呢？"我犹豫了一下，鼓起勇气说："妈，我...我能不能再去陈家一趟？"母亲有些惊讶："怎么，上次没看清楚？"我支支吾吾地说："我就是想再了解了解。"母亲虽然有些疑惑，但还是同意了。第二天，我独自一人来到了陈家村。一路上，我的心跳得厉害，手心里全是汗。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，但我知道，如果不去见丽芳，我一定会后悔。到了陈家门口，我深吸一口气，敲响了门。开门的是丽芳，看到是我，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"李...李大哥，你怎么来了？"丽芳轻声问道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："我...我是来找你的。"丽芳的脸一下子红了："找...找我？"就在这时，丽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："丽芳，谁啊？"丽芳慌乱地看了我一眼，在线全职美工然后回头喊道："是...是李大哥来了。"丽华很快出来了，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："李同志，你怎么来了？快请进。"我尴尬地站在那里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丽华热情地招呼我进屋，丽芳则低着头站在一旁。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进屋后，丽华给我倒了杯水，然后坐在我对面，笑盈盈地看着我："李同志，你这次来是......"我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说："丽华，对不起。我...我其实是来找丽芳的。"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。丽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，丽芳惊讶地抬起头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。"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应该，"我继续说道，声音有些颤抖，"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。丽芳，我喜欢你。你...你愿意和我处对象吗？"丽芳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，但很快又变成了为难。她看了看姐姐，又看了看我，最后低下了头。我能看到她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，指节都泛白了。丽华站起身，脸色苍白："李同志，你先回去吧。我们姐妹俩需要好好谈谈。"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，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。走出陈家的院子，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我靠在院外的老槐树上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，甜腻中带着一丝苦涩，就像我此刻复杂的心情。回到家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。父亲气得直跺脚："你这孩子，怎么能这样！人家姐妹俩的关系都让你搅和了！"母亲则一脸失望："早知道你喜欢丽芳，当初就该直说啊。现在可怎么办？"我低着头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。打开门一看，是丽华。"李阿姨，李叔叔，"丽华礼貌地说，"我能和国强单独谈谈吗？"父母面面相觑，最后点点头，把我们单独留在了屋里。丽华坐下后，直视着我的眼睛："国强，我知道你喜欢丽芳。其实，从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，我就看出来了。"我惊讶地看着她："你...你知道？"丽华苦笑了一下："我怎么会不知道呢？你看丽芳的眼神，我都看在眼里。那种眼神，就像我爸看我妈一样。"我羞愧地低下头："对不起，丽华。我......"丽华打断了我："你不用道歉。其实，我和丽芳早就商量好了。"我疑惑地抬起头："商量好什么？"丽华深吸一口气："我们商量好了，无论你选择谁，另一个人都会退出。"我愣住了："你们...为什么要这样？"丽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："因为我们是姐妹啊。我们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伤害彼此的感情。你知道吗，国强，在这个世界上，丽芳是我最重要的人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共同经历了那么多。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伤害她。"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。原来，在我为自己的感情纠结时，她们已经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。丽华继续说道："国强，我来是想告诉你，我决定退出。丽芳她...她也喜欢你。"我惊讶地看着丽华："可是...可是你呢？"丽华勉强笑了笑："我会没事的。比起爱情，亲情对我来说更重要。再说了，像你这样的好男人，我相信我以后还会遇到的。"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："姐，你在说什么啊！"丽芳推开门，冲了进来。她的眼睛红红的，显然是哭过。"丽芳？你怎么来了？"丽华惊讶地问。丽芳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姐姐，坚定地说："姐，我不能这样。我不能接受你的牺牲。"丽华急忙说："傻妹妹，这不是牺牲。这是我的选择。"丽芳摇摇头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："不，姐。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国强哥。你总是为我着想，可是这次，轮到我为你着想了。"我站在一旁，看着姐妹俩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我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烦。看着姐妹俩为了彼此牺牲的样子，我感到无比惭愧。"你们别这样，"我鼓起勇气说道，"这都是我的错。我不该......"丽华打断了我："国强，这不是你的错。感情的事情，谁也说不准。"丽芳擦了擦眼泪，坚定地说："姐，我们说好的，要尊重国强哥的选择。既然他选择了你......""等等，"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"你们说'尊重我的选择'是什么意思？"姐妹俩对视一眼，丽华轻声解释道："其实...我们早就知道你会来。我们商量好了，无论你选择谁，另一个人都会成全。"我惊讶地看着她们："你们...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会来？"丽芳低下头，声音细若蚊蝇："因为...因为我们都喜欢你。从第一次见面，我们就......"我彻底愣住了。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预谋？可是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？丽华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，解释道："国强，我们知道你是个好人。我们都想嫁给你，但又不想伤害对方。所以...我们决定让你来选择。"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。这一切来得太突然，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就在这时，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："你们年轻人聊完了吗？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，有个提议。"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，然后一起走出了房间。父母和陈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客厅里。父亲清了清嗓子，说道："事情我们都听说了。这样吧，既然国强喜欢丽芳，那就让他娶丽芳。但是......"母亲接过话头："但是丽华也不能吃亏。这样，丽华你就做我们家的干女儿，以后和国强就是兄妹关系。你看怎么样？"我们三个人都惊呆了。这个提议既荒谬又有些滑稽，可偏偏又似乎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。陈婶笑着说："这个主意好啊！这样一来，你们姐妹俩还是一家人，也不用伤和气。"丽华和丽芳对视一眼，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最后，丽华勉强笑了笑："好吧，如果丽芳和国强都同意的话，我...我没意见。"丽芳咬了咬嘴唇，看向我："国强哥，你...你觉得呢？"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这一切发生得太快，我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思考。但是，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，我知道必须做出选择。"我...我同意。"我听见自己说。就这样，在1986年的那个夏天，我和丽芳订婚了，丽华则成了我的"干姐姐"。婚礼很快就举行了。那天，丽芳穿着红色的新娘服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。丽华站在一旁，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，可我总觉得她的眼神中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新婚之夜，当我和丽芳独处时，我忍不住问道："丽芳，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安排？"丽芳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轻声说："因为我们都爱你，也都爱对方。我们不想因为爱情而失去姐妹情。国强，你要知道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共同经历了那么多。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而伤害她。"我心中五味杂陈："可是...这样对你们公平吗？"丽芳靠在我的肩膀上，轻声说："生活本来就不公平。重要的是，我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国强，答应我，一定要好好对待姐姐。"我点点头，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。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。丽芳是个贤惠的妻子，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。丽华经常来我们家，帮忙照顾孩子，俨然成了家里的一员。表面上看，我们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。可是，我总觉得这平静下面隐藏着些什么。有时候，我会偷偷观察丽华，发现她看着丽芳的眼神中既有欣慰，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。直到多年后的一天，我才真正明白了她们的用意。那是丽芳生日那天，我们在家里办了个小型聚会。酒过三巡，丽华突然站起来，举起酒杯："妹妹，祝你生日快乐。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？"丽芳愣了一下，然后笑着点头："记得，怎么会忘呢。"我好奇地问："什么约定？"丽华看了我一眼，轻声说："我们约定，无论谁嫁给你，另一个人都要一直守护这个家。"我瞬间明白了过来。原来，她们的"预谋"不仅仅是为了嫁给我，更是为了守护彼此，守护这个家。那一刻，我感到无比惭愧，同时又无比幸福。我何德何能，能够得到两个如此优秀的女人的爱。我站起身，郑重地说："谢谢你们。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美好的家庭。我发誓，这辈子都会好好珍惜你们。"丽芳和丽华相视一笑，眼中都闪着泪光。多年过去，我们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。每当他们问起我们的故事时，我总是感慨万分。生活给了我们一个奇妙的安排，而我们用爱和责任编织出了一个温暖的家。回首往事，我不禁感叹：有时候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。它以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，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。我们的故事，或许不是最完美的，但却是最真实的。在这个世界上，爱情有很多种形式。而我们的故事，正是用另一种方式诠释了爱的真谛。它告诉我们，真正的爱，不仅仅是占有，更是成全；不仅仅是索取，更是给予。现在，每当我看着丽芳和丽华，看着我们的孩子，我都会感到无比庆幸。这个由"预谋"而始的婚姻，最终成就了一段跨越了爱情、亲情的深厚感情。生活就像是一本厚重的书，而我们，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，书写着属于我们的独特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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